记录器运作正常，镜头未受到外力损毁，监控对象无异常。
记录时间，新寿年2077，第七天。
记录地点，方所二号堡垒实验室，监控中心，大陆架深核层。
记录对象，七号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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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左臂上跑动的脉搏器，不禁叹气。
其实，这种情况我是完全没想到的，像个傻子。
但这种情况在逻辑上无解，非常合理，哪怕是报社记者，都可以在短短的几千字内将一名卖瓜的老头解释成一名危险的泰拳高手，第二位林肯，自由女神像那样瞩目的政治家。哪怕这不会发生在文明社会中，但.......
“张嘴吃药。”
张嘴吃药，啊——我在此处张开嘴，肌肉运动起来，拉开上下颚。
疾冲速，药液让我想起一些事情来。
而这些事情有些让人作呕，但我条件反射般捂住自己的嘴，接着，捂住眼睛，再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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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中的神经丛莫名其妙起来，我的视网膜依旧看得到东西。
我冷汗直冒，病房粘稠起来，护士挥舞双手，从泥泞的地板上陷落，从这一层楼削弱自己的身影与存在。
“松果体苏醒。”
护士看着我，努嘴。
“感觉还好吗？”
护士弯下腰，从病床下抽取10毫升透明液体，针管随着病床颤抖，开始弯曲，进入皮下组织，病人急促呼吸。
双眼一黑。
“还不错。”
护士又努嘴。
“您是有多痛恨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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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开始记录病人的状态，微型摄影机工作，电视屏幕上有我的黑白倒映。画面左下角，有一串跳动的数字，一个绿色安全标记，一个圆形雕花符号，以及印在我头上的神秘的上帝之眼黑符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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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果体苏醒的时间间隔缩短了一星期，院方认为你应该在这上边签字。”说罢，一个小本子递来。“您说，痛恨现实就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何必呢。逃避的手段多的是，非要这样死磕，我看着都难受。”病人明白，护士喜欢自己。“我不能这样照顾你一辈子，殉道者先生。”
“你认为这是现实？”我的嘴唇发麻，大脑的皮层正在重新生长，这种体验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但也因为如此，他们无法理解。“我被重新编码了，我知道，这才是现实，而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日常状态。你们活在自己的编码位上，尽职尽责，我也不会说什么，但就没有人赞同我的观点么？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另类？这样吧，你把部门技术医师带过来吧，我要了解编码原理的细节，如果可以，我要给自己重新编码。”
“殉道者先生，您可以获得重新编码的可能，我们也会尽量协助您的。您可以做出自由的选择，这没有任何问题。”护士的声音响亮，清脆，我看到她的背后依旧扇动着黑色翅膀。
以上，两人都很平静，各自叙述完毕。
时针划过数字12，停在窗沿上的鸟儿消失了。
“医生！医生！别走.......”
“我是护士，不是医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殉道者除了献血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么？”
“没有。”
她的回答斩钉截铁，质感十足。
“您的血液是合成重要药剂的主要成分，希望您能保持积极的态度，这样有利于大脑在萎缩之后以及产血含量下降时有所准备......”
“.......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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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心烦，静静的，一个人的病房，我又感到心烦。
脉搏器的频率下降，时间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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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一张桌子，波普艺术的风格，病人甚是讨厌这种家居设计：这根本不是医院应该有的东西，而且上边还摆放着三支玻璃瓶，整齐划一，是直线，是对美学的终极冒犯。
我走近，拿起玻璃瓶，我的脸在玻璃瓶上扭曲着，笑得很难看，一点点靠近，我的牙齿占据了整张脸，眼睛压扁，舌头是平时长度的四倍，我不禁发出电影中吸血鬼的吐息声，眉毛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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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
护士盯着我，我打量护士。
我僵住，她噗嗤一笑，退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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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肺部膨胀。
一张僵硬的皮在脸上漂浮，小兄弟很硬，裤子被支起。
我变得烦躁。
躺回床上。
瓶子外边密密麻麻的成分说明表，产地，公司，口味，还有保质期。
保质期显示这瓶饮料只有7天的使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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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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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嘴吃药。”
叮叮当当，我的耳朵擅自工作，听觉神经刺痛不止，我抓住床单，却发觉手掌穿透了过去。
“松果体苏醒。”
兹昂，我的额头感到烧灼，像是一只老蝉在我的额头歇息，嘶吼，歇息，嘶吼.......
“感觉还好吗？”
咕咚，喉咙被撑开了，恩.......总之就是特别渴吧，手掌超级烫，玻璃瓶直接穿过病床，在地上炸开。
“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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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病人开始进入记忆临界反应状态！”
“持枪进入允许！”
“允许使用武力抗拒其饮用任何东西！”
“战斗单位就位。”
“五秒后进行拘束行动，听我指令。”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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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攒动的双腿中间，飞舞的窗帘，身穿白大褂的持枪士兵，以及那名可爱的小护士。
她信步走来，手里的斧子抡成椭圆，小手臂丰满，膛火舔舐枪管，命运交响曲奏响，我的小兄弟撑得老高。
我瞬间喜欢“上”她了。
“松果体苏醒之后，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逞强，给。到时候按下它，不要犹豫，呐？”
我的手心里出现了一只鸟的尸体，我不怕，于是，它苏醒，扑棱翅膀，飞出窗外，羽毛为变化的极彩色，发出光和热。
“殉道者是要抛弃自己感官的职业，我看，你坚持不了多久了。实在不行，也不要勉强自己，【药园体】的称号，你已经获得了。联合国会给你颁发证书，写入史册，巨额补贴，光荣勋章，诺贝尔和平奖。”
“那.......上一任殉道者......”
“没有上一任，也不会有下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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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护士挪开一米，笔直而立，回答铿锵有力。
开枪吧。
悬浮的弹头开始旋转，加速，病人的脸颊在弹头上变形，哭喊，欢笑，变得血红，进入墙面与PCB板，清脆，娇嫩，孩子又在哭喊了。
在血泊中呆坐了一会儿，又无聊了，我于是转头——护士背后的翅膀宽大，祥和，依旧是漆黑色，漂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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